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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少的生活

发布日期:2012年09月06日 10:01 点击次数:

  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很美好,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死在明天晚上,见不到后天的太阳。道理摆在这儿。被称为“成功”的,往往是那些坚持得最持久的人。
  逞强的欲望又出来捣蛋了,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提着两个各20公斤重的行李箱出门,过关,托运,办理登机手续。这也是我第一次,没有回头,即使我知道,背后有两双充满担忧与期待的眼睛正等着我释怀的笑容,哪怕我只是动动嘴唇告诉他们“别等了,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家”。距离实在太远,没有通行证,把守的安检人员一直阻拦,他们只好伸长脖子,踮起脚,尽最大可能确认我没有遇到麻烦。
  接下来蹦出的意外逼着我拷问自己:“你到底少安了多少心眼?”抵达赤蠟角国际机场之后,因为通讯网络的不同,中国移动已经无法继续提供服务了。我甚至连旁边的公用电话都不知道怎么用,更不知道我投进去的5元港币只允许我通话20秒。听筒那头传来他们焦急的声音,问学校的大巴车有没有来接机,旅途中身体有没有出现不适。我还没来得及一一解释,耳旁就响起短促而尖锐的“嘀嘀嘀”——费用不足,连线中止。
  Jane是岭南大学内地与国际学生交换办公室的特派志愿者。她摇着一面旗子走向接机区,召集大家集合点名。埋没在人群中的我顿感踏实。我在大巴车上找了一处座位,旁边的镜子擦得很干净,从这一刻起,眨眼的功夫都是奢侈,我想好好看看这个戴着“国际化大都市”皇冠的土地,一花一木,一街一巷,高耸的立交桥,有条不紊的城市轻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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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服务中心的Samantha领我进入公寓的七层,宿舍为二人间,有空调,还有一个精致的尼龙袋放在我的写字台上,里面装着葡萄干、牛奶糖之类的小食品以及一封参加交流生见面会的邀请函。南国阳光的味道是独特的,气温虽高但没有窒息感。我收拾好衣橱和书架,懒懒地躺在单人床上。这,就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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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中清醒

  初来乍到,有几天我一直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下了那么大功夫写学习计划书,为了给对方学校寄汇票和存款证明,不由分说翘课跑到中国银行排队排到腿软,现在的我,却在亲手瓦解所有的付出。闲下来没事的时候,就把自己钉在椅子上,以写日志的方式来抒发和宣泄自己的感受,妄图找回以前那种铁打小斗士的状态;同时又告诫自己,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找回状态的。“痛苦、艰难、郁闷、绝望,甚至想拿刀子自刎的时候,说明你已经在上坡路留下深刻的脚印了。”
  同是中国的领土,本以为一切都会安然度过。天真这种东西不能随身带着出门,有时候会成为刺伤自己的工具。《苹果日报》《星岛日报》等大大小小的报纸媒体不约而同都在向香港人民传递大陆的各种负面信息。课间休息的时候,前排的两个女生就一则“北嫂”(大陆来港的中年妇女)在港卖淫敲诈的案例窃窃私语,余光瞄到我的那一刻,她们互相碰了碰对方的胳膊肘就默不作声了。我在心理止不住嘲笑着,也自嘲着:“你们讲粤语我听不懂的,为什么不继续讲呢?”“为什么总是抓住一个丑陋的个例不放,为什么总是玩弄那些负面的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照着她们两个的椅背狠狠地踹了一脚,又装样子补充了一句:“唔该。”(粤语的“对不起”)
  07年10月,香港浸会大学举办了一个“普利策新闻奖得主工作坊”,请来几位普利策奖得主与学生交流。其中一位是马来西亚的华裔记者方凤美,她凭借《华尔街日报》上一系列谈北京奥运会的报道得到了年度“国际报道奖”。她的文章我也读过,谈到了不少“负面”问题,比如环境污染和讨薪的农民工。有些内地学生质疑道:身为华人血统你不会尴尬吗?同理,面对一则负面的新闻,难道香港人不把自己当中国人看吗?难道不会像我一样觉得脸红吗?难道你们仅有的反应就是用“娱乐”的精神看待我们,所谓的“蝗虫”或“大陆狗”?
  回到宿舍后我把自己放空,回想自己刚才那幼稚的“一踹”。我们彼此有着不同的文化与历史,几年或几十年内,这种差异不见得会得到良性的处理。某些负面的报道的确像一群虱子,不杀之不快。而出于舆论导向的要求,大陆媒体的报道挖出黑暗的一面,涤除杂质,终极目的是为了将什么是正确的、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广而告之。正如那句古训“旁观者清”,在我们看不清自己、又看错世界的时候,“负面的新闻”就是一面明镜。当看到与自己迥然不同的文化与生活,我也会忍不住揣摩异乡人看待我们的好奇眼光,在彼此“看不顺眼”中互相包容,让小别扭、大矛盾慢慢地过滤,变得不再那么沉重、那么致命。尝试丢掉原来自己习惯的看待问题的方式,若还是依赖着那个旧框架,只带身体出去,脑袋却滞留原地,那就失去了旅行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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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给自己设限

  讨论式研修课上,长期受填鸭式英语教育的影响,自己的表达能力明显瘸腿,只得在“夹缝”中找寻出口,频繁点头表示肯定以求积极“融入”。就这样,不得已一天天丢了脾气,一步步妥协。不会粤语,更不知道地名,以至于巴士和电车都不敢去坐,因为它们都不报站。英语口语方面,我翻不过去的坎就是国人的招牌式借口:“面子”。说实话,不敢说英语很大程度上是心理因素作祟:害怕犯错误,害怕被嘲笑。再次体味小时候经常拿来造句的“失败乃成功之母”一言,事实不就是如此么:每当我因为害怕犯错误、丢面子而拒绝和别人多沟通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得急躁、内疚,口语水平也会因为几天不张嘴变得更加糟糕。相反,每当我抱着厚脸皮豁出去的心态主动开口,反而踏实到睡觉都偷着笑。我们最不应该做出的牺牲就是因为别人的评价而改变自己,那些指手画脚的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自己遵从的原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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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不住的过去,触得到的现在

  挑剔的毛病还是没改掉。每次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东西,就会到附近的商场超市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瞎转悠,一般要看很长时间才会找到称心如意的,或者不得不向价格妥协,或者就下次再说。因而对我来说这个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办,总是还差几样东西怎么都买不到。我很清楚,四个月内不出意外的话,我就要离开香港这个地方:屋里的所有东西我要么带走,要么留给别人,不然就只有处理掉。想到这之后,撒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发觉这是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图景:我从一个旅行箱开始建构这一切复杂的东西,也终将被我解构到同一个旅行箱中。我在这里只是一个过客,又为什么非要纠结于几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呢?
  我尝试很仔细地去规划生活,去优化各种资源的分配,细化每个可能的步骤,最终发现——我需要一堆各种用途的毛巾,一堆不同用处的盆子,每天都要计算冰箱里的牛奶还够喝几天。在广告宣传里这叫“精致的生活”,仿佛告诉我们有这么一种很理想的状态:几点起床,几点吃饭,每顿饭吃什么,吃多少,需要多少时间做运动,都有着完美的计划和执行。可我没有演绎出任何精致的味道,常常慌里慌张,不知所措。周末室友回家,我把这难得的单人时光用来反省,在A4纸的左半边总结本周已完成的任务,右半边列出下周着手的工作。在岭南的学习是极为充实的。平日里一个又一个的论文作业,不得不逼着自己坐在电脑前一整天,3500字是个不小的挑战,连续盯着电脑几个小时眼睛干涩发痒,上交草稿后教授指出论据偏题且缺少支持力。焦躁绝望的神经不停地鞭笞着我,这比肉体上的疼痛还要难以忍受。日月星辰,陪着我一起皱眉发愁,越来越疯狂地回忆山大食堂的特色小炒,回忆老教授不标准的普通话,回忆花坛里的流浪猫,回忆装满我所有奖状的小抽屉。
  家里的电话再次打来,我卸下逞强的盔甲发出求救的信号。昨天与今天的我是多么值得讽刺!小时候跟父母争吵,他们让我听话,以后就能少走弯路。我每次都犟嘴说,凭什么一定要听你的,你认为不能走的路我偏偏觉得对口味啊。21岁了,他们再也不追在屁股后面啰啰嗦嗦提一些让我反感的要求,我却怀疑自己失去了果断做决定的能力。申请交流前后我们反复沟通,他们始终站在我这边,放我出去,让我看我想看的世界,也知道有一天我肯定会摔跤。我读懂了其中的含义:长高了,小纱裙、红皮鞋再也穿不上了;夏天太热,剪掉乌黑的长发露出耳垂;闹肚子时不是也要忍住冰淇淋的诱惑么?
  我明白,独善其身的含义。一个人独处并不注定“孤独”,只要有目标引领,有梦想做伴,趁年轻着,用女子的那份执着与细腻同一切不公与阻碍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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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终止的自我要求与评量

  很感谢岭南的每一寸空气,惬意自由。老师幽默的谈吐,宽松的课堂氛围,帮我找回了丢失已久的“思考”。从小到大在大陆学校所受到的教育教会我们要抄书本,背诵书本,相信书本;要跟着老师的思路,听老师的话,相信老师的每一句教诲。小学相信这些,初中相信这些,高中相信这些,等到自己已经成为成年人,这种惯性非质疑式思维完完全全融入了自己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之中,很少去反省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久而久之,懒得思考,放弃思考。这一次,我成为自己的老师,有针对性、计划性地锻炼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我说服自己,那些懂得独立思考的人,早在我人云亦云来回踱步时亲自尝试、亲自经历、亲自判断、亲自摸索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早在我因为别人说“难”便理所当然觉得难而拒绝前进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包行装,顺着那条认定的路走了下去。
  做事的时候只管做事,不要胡思乱想左顾右盼,活在当下,当天只管把当天的任务做完,知易行难。是不是我醒得太晚?猛然意识到,最理想的生活不应该是拥有最多最好的东西。我们所需要的一切物品,无论是书包、手机、电脑还是iPhone,所谓的“身外之物”本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更方便;无论是阅读、思考、与人沟通,还是做project、发paper、“live life to the fullest”,只能让自己被生活所奴役。恰好相反,我们应该去拥有的不是更好的生活,而仅仅是足够好的生活,最少的生活。它们好到足以让我们从繁芜丛杂的琐碎中解放出来,却又少到让我们能更有效率地去做我们真正想做的事情。我承认,提不起精神来的时候,学习的成果总是让人满意。我是在用痛苦交换欢乐,所以必须得沉得住气,用平静的心情接受这种痛苦。不要羡慕也不要自卑,每一天,更喜欢自己一些,多一些对自己的肯定。
  这趟旅行的目的,不单纯在于观赏异地风光,而在于以观赏异地风光般的心情重新看待自己生活的土地,可以发现内在不同的自我。一路看过的风景与此刻宠辱不惊的心情是Hong Kong真诚的馈赠。4个月,我持画笔绘出蓝天白云,教学楼长廊两旁的枇杷树,自习室门口的涂鸦小兔,中环IFC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天星小轮码头边弹唱的吉他好手。这个溢满繁华的城市骄傲地矗立在南海成为中国闪闪发亮的据点。“旅行最大的好处,不是能见到多少人,见过多美的风景,而是走着走着,在一个际遇下,突然重新认识了自己。”同样,交换的意义不在于修了几多学分,去了多少地方旅行,拍了多少照片,而是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做朋友,发掘未知的自己,学会去生活,懂得爱别人。我虽沧海一粟、万人一点,却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骄傲——忍耐,坚持,舍得舍不得的那些人、那些事。人们都只是对未来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有一个模糊的影像,但那个影像到底是什么样的,到底身处何方,到底如何才能伸手抓得到,都是不明晰的。如果一切明朗到条条脉络尽展眼前,那就不是人生,而是那些看了开头就能编出结尾的连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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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总不是完美无瑕的,不论是旅途还是生活总要带点遗憾,可正是如此,才会记忆犹新,想去很多地方却没有时间走遍那些地方,就像看日出的时候却刚好赶上阴天,看电影时却错过精彩的片断。牵挂太多,在乎太多,归根结底是内心不够强大。我的成长,就像从冰块到水,再到水蒸气,每一次吸收了能量,但同时我不得不改变形态:固态——液态——气态,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消失了,实际上我比之前的自己更放得开,更能洞察全局中自己的位置。青春季节之短暂,容不得太多彷徨、太久犹豫,不论我们的过去是被多少鲜花掌声环抱,或早已泡在娇弱与惬意之中形成习惯,这恰好是蜕变的关键时刻。别顾忌前方阴雨连绵杂草丛生,待风平浪静时借着粼粼波光的折射,终会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相遇。
  向爱我和我爱的人,道一声感谢。向我的未来,道一声早安。


【供稿单位:历史学院    作者:岳平    编辑:新闻中心总编室    责任编辑:金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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