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瘦鹃的《花木的神话》，通过各种有关于花木的神话书写，审美地展现了中国历史的另一面。它一方面谈及形形色色的花种，另一方面又以花为意象串联起历史脉络，形成了“历史的花”与“花的历史”的双声交织。

不难看出，整篇散文把各个历史阶段的花串在一起，每个历史阶段都对应着一个神话。换句话说，它别出心裁地用一种“文抄公”的形式来组织文本，用蒙太奇般的手法切换展示不同的时代场景，给人一种流光变幻之感。如果将文本比作一个历史舞台，那么作者就是报幕人员，从爱花惜花到纸堆寻花，进一步延展到花的神话。作者的话语集中出现在第一段，叙述了自己的创作动机。虽然作者在第一段以后随即隐遁，但这并不代表他的退场，他反而是将自己融入了一个个历史场景中，似乎成为了一个个神话事件的见证者，将这些故事展现给爱好花木者，同时保留了和读者对话的空间。

花是历史的花，在不同的时间段，不同的花凝结成一个个永恒的意象，悄然释放着芬芳。从三代到汉，再到三国、魏晋和唐朝，桃花、莲花、玉兰花、杜鹃花竞相绽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桃花往往和美人形象结合在一起。“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桃树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神圣性的特征，也使其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不管是三代与汉代时期的喷酒生花，还是三国时期的桃树争斗，都展现了中国先秦两汉时期那样一种桃红色的浪漫氛围，以及先人的美好想象。同时也应注意到，在神话里，仙术没有被用作牟利的工具，而是借来唤醒桃花，展现出了古人的一种审美追求。不管是桃树开花还是桃树争斗，则都充满了现实生活的气息。而莲花随着佛教的传入也逐渐进入中国人的视野，从晋代到唐代，恰好是佛教进入中国后的发展时期，这也通过莲花的神话展现出来。更不必说杜鹃花的凄艳——“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传说杜鹃啼血化作杜鹃花，与五代时期的战乱境况相联系，杜鹃的哀鸣和杜鹃花的凄艳都成了这一时代衰败低迷的象征。

历史也是花的历史。不管是开花秘术，还是花修炼成人形，又或是花神来会，这些神话通过赋予花以灵性，实现了人和自然的对话，并将原本属于自然的事物纳入到了现实的人伦生活中来。而神话又是对现实生活的超越，它暂时排除了层层的纲常伦理限制，用一种清闲超逸的态度来构造不同时期的历史生活，突出了一种超脱恬淡之美，在正史之外别有一番风味。

总之，《花木的神话》塑造出一种人与自然交融的奇特浪漫的境界。不同的花凝固成不同的意象，诉说着不同历史时期的浪漫、超逸、华丽和凄美，成为一个时代的韵致象征。从“文抄公”的体式，到不同的花之意象，再到整体的花的境界与审美的历史叙事，都体现出这篇散文的与众不同之处。

文章发表于2022年12月7日《山东大学报》第3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