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山大的第八个年头,也是最后一个。我和山大于2017年9月的夏末相识,曾两度站在初夏的毕业季:第一次是本科毕业后赴新疆支教,像是山大放出去的风筝,急切地期待飞到广阔天地间,但心底知道总会归来,并未有“离开”的实感;而这一次初夏的风把我吹向了江南,毕业的喜悦与未来的期待交织着内心对山大的不舍。从洪家楼的花团锦簇到伊犁草原的璀璨星河,从支教课堂的教学互动到硕士论文的深夜灯盏,山大的时序在生命里铺展为一卷三时夏景图。
初夏是花朵,是书声,是恋爱猛然想来,我许多愉悦的山大记忆都被封存在夏日里。本科四年,我在古朴静谧的洪家楼校区度过。我知道从图书馆二楼大厅的窗口往外望去,可以望见初夏盛开的各色花朵;我知道天气渐暖、日光变长后,清晨六点半的小树林已是外语读书声琅琅;我知道图书馆前有一只面部浅棕与灰色混杂的猫,试图看懂写着各国语言的书;我还知道夏日的傍晚,排球场上会伴着绚丽的蓝紫色晚霞训练。还有晚风徐徐的夜晚,趵突泉校区中心花园的绿头鸭陪着我感受初恋的心动。有关山大初夏的记忆,与花朵绽放的好天气、背书的沉浸、初恋的情愫和打球的酣畅淋漓密不可分。
盛夏是草原,是孩童,是友谊北疆伊犁,是最令我怀念的地方。盛夏时分来到北疆,在凉爽的天山脚下遇见了可爱的孩子们,也和一起支教的小伙伴们结下了“革命友谊”。上课、看午休、批改作业,是支教期间的工作主旋律。每天上班的路上,调皮的二年级小朋友吾提库尔总会在拐角处等我们一起去学校。无事的周末,来一场短途的草原徒步,感受祖国山河的壮丽:百里画廊清澈的小溪蜿蜒,白雪覆盖的乔尔玛烈士陵园的青松挺立,琼库什台雨过天晴后瑰丽的银河璀璨……对新疆的美好回忆不仅在于风景本身,更在于当时与我青春作伴的小伙伴们。吉尔格朗河畔,和同伴鱼鱼、小鸟、郭子一起跟着新疆大叔学烤串,互诉理想与未来。郭子在毕业论文的致谢里写道,“能被距离扯开的都是陌生的‘朋友’,而早在三年前,我们离开伊宁却又相聚在济南的小馆子里时,我们已然是家人了”。
夏末是相机,是路口,是亲情在山大的硕士阶段生活更像是夏日末尾,没有初夏的暖风洋溢,也没有盛夏的阳光热烈,而是带了一丝沉静的气息。写论文、实习、做课题,褪去了些许浮躁,在日复一日的工作学习中逐渐平静。在这样略显“乏味”的生活下,加入学校宣传部融媒体中心记者团成了我生活中的调剂:在采访中认识更多出色的榜样,用镜头给参加开学典礼、毕业典礼的同学们留下有意义的人生瞬间,和老师们一起吃加班工作餐,半夜会因为想出了稿件中一个贴切的表达而兴奋不已……转眼来到研三,仿佛站在人生的分叉路口,同行的朋友陆续做出选择,即将奔流入海,各自奔赴天涯。到了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却在路口徘徊,生怕自己选错,也为未竟的“完美路径”叹惋。可是怎么会有所谓的“完美”呢?发生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这一路上,我的导师、爸爸妈妈一直如朋友般支持我;六年前的初恋,除了心动,也逐渐多了一层温润的亲情,陪我度过就业碰壁后失落、不安的日子。现在回头望,曾想要执着却未能达成的“完美路径”或许并非完美,而现在抓住的机遇让我更能感到人生的价值。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亲情注入的精神底气。
旅行时看到了大片盛开着的绣球花,又名“无尽夏”,其花语代表着希望、缘分和美满团圆。毕业在即,我忽然读懂花团里藏着的隐喻:山大的夏天从不是日历上的节气,而是生长在生命年轮里的永恒季候。马上要告别了,但在山大的夏天怎么会结束呢?还记得在午后的英语语言文学课堂,初读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时的惊艳:“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但你的长夏永不凋零)。过去八年里的每一个夏日发生的故事和认识的朋友都已经融进我的生命里,成为我的一部分。流年难毁夏意长,在山大,有我怀念的无尽夏日。
文章发表于2025年6月10日《山东大学报》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