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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的外公是一片地

发布日期:2023年04月23日 14:47 点击次数:

“人啊,就是地里的庄稼!”

即便在白天,略显拥挤的土墙屋里也是灰灰暗暗的,几丝温暖的阳光愣是从瓦缝中挤了过来。在灶房门、堂屋门两扇门正对的中间,勉强摆着一张桌子,那台老旧电视机已在桌上摆放了十几年。坐在电视机前端着饭碗同我说话的,就是我的外公。

清瘦的他,打我有记忆以来,就是个驼背,仿佛一张永无打直可能的弓。他的眯缝眼有些浑浊,好在脸还未沟壑纵横,看上去气色倒还不错。下巴与头顶一般光洁,不似其他家外公,胡须一翘一翘的。外公常戴顶蓝色中山帽,身着旧式棉布中山装,脚蹬黑布老头鞋。虽不能脚下生风,但腿脚还算灵活,走起路来稳稳当当,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个九十岁的老人。他不喜欢穿新衣,不喜欢洗澡,没上过几天学,却颇有人生智慧,全是靠布满茧的双手去扶犁、去播种、去收获得来的。

外公出生在江津区朱杨溪镇下面的一个贫穷农家里。他,连同他的父亲以及他父亲的父亲,都是种地的,没有高官富贾,更谈不上声名显赫,就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农民,一生中找不出任何辉煌耀眼的事迹,除了种地还是种地。外公总是鸡打鸣就起床干活,约摸五点,急匆匆吃完早饭,便扛起行头往地里赶,直到太阳落山才牵着牛羊回来,应极了陶渊明笔下的“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

土地把外公锻造成一把种地的好手,他不仅熟知据以安排农事的二十四个节气,更能从大自然的语言中读懂阴晴雨雪,钩田、播种、插秧、施肥、收割、晾晒、入仓,逐一施行,从不耽误。他把种下的庄稼视为孩子,且靠着这孩子辛辛苦苦养育大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外公对待他们,一视同仁。就连那头老黄牛,也同样被外公精心照料着,不得有半点儿闪失。

春天,外公卷起裤管,立于铁耙之上,一手使劲拉着牛枷上的粗索,一手挥舞牛鞭吆喝“吼吼、吁吁、喔喔、稍稍”,用犁铧敲醒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泥土。

夏天,外公戴上草帽,挥舞镰刀,“嚓嚓”穿梭在骄阳似火、热气腾腾的麦地里,和着金灿灿的麦穗,演奏出一首丰收的乐章。

秋天,外公推着鸡公车,从纵横交错的狭长田坎上驶过,再顺着小山坡,将摞得高高的谷子运到石坝上,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堆的谷子更高,还是外公的背驼得更高。

冬天,外公高高扬起锄头,对着红薯兜深挖下去,再用力往上一翘,一个个红苕便在一起一落间,连着藤带着土从地里翻滚出来,欢呼着,雀跃着。

长江水日复一日从朱杨溪镇流过,他就像江水一样不知疲倦,严寒酷暑,一年四季。

我不曾参与外公的青春,也不知晓他的理想,更不知道他是否有过爱好。唯一知道的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外公,把生命所有的热望都洒在了大地之上,勤勤恳恳匍匐在田间地头里。他恰似一粒种子,小小一颗,却承载着无限的希望,深扎田野;他也似水田里的老黄牛,低埋着头,辛勤劳作,慢慢悠悠又沉稳有力;他更似这片给予他生命,更赋予他价值和意义的土地,顶着风吹雨打,一如既往,沉默不语。

“你外公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电话里悲戚的一声惊雷,让我猛然意识到,小时候我摔跤后会马上扶起我的外公,真的老了。如今,岁月无情的车轮简单重复地转到了他这儿,换作他摔跤了,我却没法一把拉起他。家人们不放心他再干重活儿,商议后把水牛牵去卖了,那头老黄牛不得已离开了它的水田,只剩下犁、耙躺在角落,感叹着“英雄无用武之地”。斑斑驳驳的土墙上依旧挂着外公编的斗笠和蓑衣,在时间的长河里缄默等待着最后的宿命到来。

文章发表于2023年4月19日《山东大学报》第11期


【作者:邓雅丹    编辑:新闻网工作室    责任编辑:李真真 赵方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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