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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父亲的最后半年

发布日期:2023年04月07日 16:37 点击次数:

父亲大病以后,似乎变了一个人。我梦里常见的就是那时的他。那个时候,他更和蔼,更亲切一些。

临近那年的年底,父亲上省城去看病,陪同着的有我的母亲和我哥。他被诊断为口腔肿瘤,得动手术。他的肿瘤在面颊的肌肉里,需要剜掉,然后在里面放一个钢板把面部支撑起来。手术完成之后,伯父和我到医院里去看他。病房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母亲坐在临近的病床上,享受着太阳的温暖。父亲的病床旁边堆满了杂物,各种仪器、饭盒还有一些水果。他的头上方挂着几个吊瓶,液滴从管子里缓慢掉落,父亲抬起头瞥了一眼,而后低下了头。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无助。他环视着房子里的人,目光落在母亲那里,母亲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起身帮他擦了擦口水,然后与伯父谈起了他的病情。万幸,肿瘤是良性的,父亲出院指日可待。从此以后,父亲似乎变了个人。他年轻的时候,身材十分瘦小。我看过他和母亲结婚证上的照片,微陷的面颊,清晰的眼窝边眶和乱糟糟的卷发。而因为养病,要吃些补养的东西,他渐渐胖了起来,脸色红润,苹果肌也饱满了一些。

寒假过后,我与父亲通过一次电话。多数时候,我从母亲口中得知他很好,我也就放心了。那次通电话是因为学校要统计需要办理助学贷款的学生。我打通了母亲的电话,而接电话的是父亲。既然父亲接起了电话,我便与他谈了起来。我问了问他身子是否有不适,药还剩多少,伤口还会不会发痒。他说:“都好,你不用挂念,自己一人在山东,照顾好自己就行。我就是变天变节令脸有些发热。”他又问我有什么事,我便向他说了是否还需要办助学贷款这件事。他说:“得贷,家里还是有些紧张,不贷款还有什么办法呀。”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我说好的。我叮嘱他按时吃药,如有不适就去看医生。

过了几天,期末考试终于结束。我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路。从济南到山西,从平原到崇山峻岭。列车驶过一个个接连不断的黑黢黢的隧道。出了隧道,一切明亮了起来,窗外的黄土沟点缀着一些绿色,偶尔一片红瓦房在相对平坦的沟底出现。车上不知道是谁放起了熟悉的家乡民歌,我跟着哼了起来,心情很愉悦。

回家以后的半个月时间里,我与父亲两人朝夕相处,但是很少交流。白天他去帮母亲收拾货物,我在屋里陪祖母说说话;晚上他在里屋看电视,我在外间玩手机。我们一向如此,父亲很少过问我的饮食起居。然而我从母亲口中得知,自从去外地上大学,我与她通电话时,父亲总会在旁边听着。她说父亲很注意我的生活,只是一些关心和嘱托的话已经由母亲讲出,他也就不再多说了。

这半个月的最后一个晚上,他想要洗脚。我帮他打了水,他说这些他也可以做了。我没说话。这是我第一次帮他做事,他以前从来不要求我们兄弟二人去给他做什么事。然而,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第二天早上,父亲突然发病,毫无征兆。他说他有些头痛,我便嘱咐他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下,兴许是昨晚没睡好。父亲躺下了,我去洗漱。然而还没打开水龙头,父亲大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告诉我他头痛得厉害,而后便不省人事。我顿时六神无主,祖母则抱着父亲哭成一团。慌乱中,我叫来了堂哥,堂哥打了120,把父亲送到医院。在医院,父亲被诊断为急性脑溢血,出血位置在极为重要的脑干,已无生还希望。母亲已经在嚎啕大哭。父亲躺在白刷刷的病床上,他的床边围满了人。他的双手似乎在拼命抓些什么,而到手里的只有空气。不知什么时候,我鼻子酸得发痛,喉部哽咽,眼泪从眼角处涌出。

父亲走的那年五十一岁。时至今日,我也没能坦然面对父亲的去世。我们虽然很少直接交流,但是父子一场,共同相处十九年,我很懂他,他也很懂我。当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想与他共同完成,可是转念一想,他已经不在了,内心便充满了失落,这大概就是遗憾吧。

文章发表于2023年4月5日《山东大学报》第9期


【作者:乐永    编辑:新闻网工作室    责任编辑:李真真 赵方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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