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雪飘得极小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一番景色,分明是微不足道,却被诗人赋予诗意的美好。许是物以稀为贵,越是屈指可数,越是引人入胜。
济南便是这样。前些天清晨,徐风微醉,阳光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重又钻回云层,微如米粒的雪花淘气地穿过指缝,肆无忌惮地奔向大地的怀抱。青石巷板微润,通幽小径上没有一丝雪的残骸,雪松扭扭腰肢,本就渺如微尘的落雪也就杳无踪迹。陪着雪花走完一段小径,手心肩上也未能接触一朵精灵。面对那些飘雪,心里莫名充满感伤,蓦然想念我们烟台的雪。
济南的雪温婉如玉,羞赧似深闺少女,轻易不肯示人,即便相见也要“犹抱琵琶半遮面”,犹犹豫豫姗姗来迟;而烟台的雪豪放大气、磅礴爽朗,一早醒来屋外白茫茫一片,极力远眺,视野中也只有一片白,白得刺眼。硕大的雕塑上也编织成一顶天然的白帽子,倒别有一番风味。大雪倾盆的夜晚之后,总想去龙王湖公园的亭子走走,也想有一段《湖心亭看雪》般的邂逅,与两三好友演绎“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闲情逸致。太阳睡醒之后,在雪地上肆意挥霍着光芒,此时的雪反射着阳光,看久了眼睛会酸涩——就像听多了妈妈的唠叨会头疼一样。
妈妈打来电话:“姑娘啊!咱家这边下雪了,济南冷不冷啊!”
济南的天气清冷多霾,即便下雪也少得可怜。
“姑娘,天冷了记得喝姜汤御寒啊!多穿衣服别感冒,好好学习多看书,一定要记得吃饭,记得买杯热姜汤喝啊,保暖还防感冒……”
素来不喜欢妈妈喋喋不休,觉得我已经长大独立了,会照顾自己了,妈妈不应该再唠叨了,就像曾经在家看惯了大雪嫌它刺眼,如今背井离乡却再也无缘遇见。外面的姜汤味太寡淡,汤多汁少反复煎熬,喝不出家的味道。
多想回家踏一场大雪,围上妈妈亲手编织的暖围巾,顶着漫天飞絮,肆无忌惮留下深深的脚印,任飞雪染白我的黑皮靴。雪花很任性,指甲般硕大,堪比鹅毛。没有风,雪静静下,飘到脸上也不刺骨。远近皆白,世界唯美成张岱文中的一幅画。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雪,上下一白。我是与雪共舞的精灵。
踏遍新雪而归,与爸妈围炉夜话,看岁月染白他们的头发,而我在悄悄长大。纵然窗外风雪大作,我们依然可以“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时间纤尘不染,转瞬即逝,这场大雪却留在我心里,经久不化。
想回烟台看雪去,看我鬓白的双亲。
文章发表于2022年12月28日《山东大学报》第3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