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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支教小记

发布日期:2022年10月01日 09:35 点击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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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宁县。

这里似乎总是离天空很近,依着一道水墨勾出来似的山。天上的云有时候像堆积的雪,有时候像流动的泉,有时候又像燎原的大火,点燃辽远的天际。仅有的一条宽敞的主干道贯穿县城,奔腾的吉尔格朗河自大桥下流经。像城市的地方并不多,只有交错纵横的几条街道、几个路口。这些街道与路口之外才是伊宁县占地面积最庞大的地方,是村落、牛羊、枝头美味的桑葚和民族特色浓郁的小院。

身为山东大学研究生支教团的一员,我在这座小城度过了一年的支教时光。

支教老师?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对这个身份有许多浪漫而富有年代感的想象。粉笔,黑板,摇摇欲坠的木课桌,夜晚的烛火,烧煤的炉子;山间、田野、山楂树下,嬉水的孩子,闰土和猹。真正的支教生活比这些画面要更现实和真实。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校园建设也在进步。宽敞明亮的走廊,投影仪和图书室……刚来的时候,我觉得这里和我见过城市里的小学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有一次,学校里的一位老师和我说笑。她说:“我啥课没上过啊?还不是哪里缺我这块砖,我就把自己往哪里搬。”极度缺乏师资的情况下,老师们常常一人身兼数门课程的教学工作。我突然在越来越好的校园硬件设施下,窥见了县城小学的隐痛。

我担任过一年级学生的科学老师,也担任过六年级学生的语文老师。

在课堂上,我曾与我的学生们漫谈广阔而奇妙的宇宙,讲述有趣的植物世界与动物世界;也曾为我的学生们讲述鲁迅的一生,讲那些错综如一天云锦、飞动似万颗奔星的好的故事。

孩子们总是扬着脸认真地听我讲这些。每当看到他们听课时专注的眼神、接触到新知识时恍然大悟的神色与思考时纠结的神情,我就会一遍一遍体会到我来到这里、站在这里、做这一切的意义。

办公室老师曾说过的话常在脑海中闪过:“如果没有你们的话,一、二年级的孩子们根本上不了科学课,其他年级的那些缺少老师的课程也根本没有多余的人去顶。”

刘慈欣在他的短篇小说《乡村教师》中描写了一群来自高等文明的外星人,他们为人类这种没有记忆遗传、相互间用声波以每秒1至10比特的速率进行信息交流的物种能延续并自行进化他们的文明感到惊讶不已,最终才知道“他们有一种个体,有一定数量,分布于这个种群的各个角落,这类个体充当两代生命体之间知识传递的媒介”。很荣幸在这短暂的一年当中我也能成为这群个体中的一员,我们是教师,我们的每一堂课程都担负着传承与发展的意义。

在来支教以前,我的朋友们总说我看起来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高中生。可在支教的过程中,我却飞快地成长,成长为一个值得被孩子们交付信赖的可靠的大人。

有个小女孩总在我走进教室的时候飞扑过来抱住我,贴在我的怀里,细声细气地对我说:“老师,我爱你。”班里一开始总是高傲地昂着头不愿意理睬我的男孩,不知道从哪一节课开始帮我管起了纪律,还偷偷和我说:“老师,你可以叫我的小名‘果果’哦,只有我的爸爸妈妈这样叫我。”走在路上,总有一两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他们会拉住我的手,兴奋地给我讲最近遇到的高兴事,也倾诉心中的不开心。老师,我妈妈今天给我扎的新发型好不好看?老师,我早上和我爸爸吵架了,我打算一会儿回家就和他道歉……有一天,放学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小姑娘在牵着我的手一起回家的路上,突然抬头问我:“老师,我的奶奶死啦。死掉,是不是就是变成天上的星星?”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地想了又想,最终告诉她:“是的,那些死去的人会永远陪在我们的身边,他们是星星,悬挂在我们的心里。”

我努力地想扛起寄托给我的每一个珍贵而充满重量的人生片段,我希望哪怕只是在短短的一段路上,我能成为孩子们的依靠和力量,足以守护住他们纯真的眼睛里闪烁的火苗。

当语文老师的那几个月,我常常被班里的几个男生气得头晕眼花。这几个男生真的很调皮,每节课都在尽己所能地闹出点动静,有时甚至让我的课堂没有办法正常地进行下去。我常常把他们叫到讲台上、叫到办公室里来谈话,可是作用却总是不太大。

直到一次,他们曾经的数学老师偶然和我谈到了他们的家庭。

有的孩子父母双亡;有的孩子常常挨醉酒的父亲的打;有的孩子父母都在外面起早贪黑地打工,出门上学和放学回家时,家里都只有冷掉的饭菜和空荡荡的墙。

我有些震撼。他们虽然闹腾却好像总是很快乐,他们的学习成绩总是很好,他们虽然淘气,身上却从来都没有过颓丧的影子。我突然明白了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写过的“不得意怎么样?人生是苦多乐少”。

作为一个支教老师,我能做的事情真的很有限。我没有能力改变他们的境遇,也无法改变他们的人生。我能做的只有尽我所能地教给他们更多、更多,更加严格地要求他们,更加温柔地理解他们。也许我能改变的很少,但也许因为某个瞬间,我能改变的东西又是那样浩大。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与任何学生告别。

最后一次走出教室,我的学生和我说:“科学老师,下学期见哦!”我只是笑着摆摆手,没有反驳。明年还会有新的来自山东大学研究生支教团的老师们来到这里,他们会接过我手中这个已燃烧了二十四年的火炬,继续为更多孩子驱散黑夜、照亮前程。我是每一位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支教老师,每一位支教老师也将是那年的我。所以不存在别离,也不存在使命的终止。

最后一次站在讲台上凝视我的学生们,我带着希望与祝福看见他们未来的样子。我的孩子们,在北疆的森林、高山和原野间,你们会成为盘旋天际的鹰。

文章发表于2022年9月28日《山东大学报》第23期


【作者:王嘉翊    编辑:新闻网工作室    责任编辑:李真真 匡丽君 赵方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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