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又是一年高考落幕，恍惚间想起了那年今日，不禁一怔。

整日身处屋中，全不知世外风云变幻，弹指又是一个毕业季，而自己也将离去，心中不免泛起淡淡的悲凉，她的身影竟然还在我心间徘徊，泛起阵阵疼痛。

那年也是这样吧，铃声响前的几分钟，写完英语作文最后的一个单词，扫一眼时钟，随即又全神贯注地检查起来。直到铃声响起，等到收完试卷，静静地走出教室，一时间百感顿生却又仿佛心境无尘。就这样结束了吗？我心想，即使两天前已经想象过此时此刻，知道时间不可逆转，要来的终究是会来到的，然而心情仍跟想象中略为不同。

迎面走来几个熟悉的伙伴，相视一笑却无多言。天空有点沉默，灰暗暗的，不知道为谁忧愁。心里似乎轻松却隐隐有些沉重，使人难以大笑。同去隔壁学校考试的同班同学越来越多地聚了起来，大家应该是谈论着什么，我却已经忘记了。一路上也笑着跟许多人打着招呼，似乎心境变得有点轻松了，他们都笑着，这真好。回想高中三年，稚气未脱，不懂世事，却也因此结识了不少好友，此间嬉笑，怕难再有。

正低头让思绪飘散，熟悉的身影却映入眼帘。竟然只有她一个人走着，步履之间似孤云淡月、清风隐梅。她像是雨巷里的姑娘，独自一人走着，走得那么专心，似乎外界的繁事一点也干扰不了她。我抬头看天，好像有一只白凤凰轻然飘过，在学校上空盘旋，洁白如雪，美不可言。

“嘿，你感觉……如何。”或许问这个问题不合时，但我还是这样问了，但自然我是有意识地摆脱心中似有似无的沉重，转而以比较轻松的口吻问道。我心略淡然：成事在人，我已经以我调整出来的最好心态应考了，得失已无多少挂念，况且我是深信她的实力的，必然比我好吧。其时我心中虽无多大的在意，但心中还是有点淡淡的失落，倘能听到她的好消息，怕也是不错。

“唉，别说了，我觉得我英语听力有些问题呢。”她无奈地笑了笑说。

一如既往，这样的回答我是早已料到的。然而听她声音，竟然感冒了，我便不由得有点担心这会影响她的发挥。虽然那时我自己喉咙也不舒服，多半也是感冒了，很是难受。高考时学校的伙食上升了一百个档次，我却全然觉得无味，不过是为了填一填肚子，勉强吞咽几口饭菜。听她的声音，却是要比我严重多了。

“怎么可能，你英语考不好，那班上没有人能考好英语了。”我抽了抽嘴角，带着不相信的语调笑着回答道。

“怎么会，我英语不好，而且其他科目我感觉也考得……感觉是考砸了。”那微微带着叹息的熟悉语调，带上感冒的音色，让我心中轻轻作痛，我不由得沉默，虽然我仍很不愿意相信这话。

“你是感冒了吗，应该没影响吧？”

“对啊，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感冒了，刚才考英语我还一直流鼻涕呢。”那声音让我听起来有一股嘟囔着说话的感觉，像是抱怨，又似不解，很是可怜。

“那没事吧，放心好啦，不会有多大影响的。”我心更疼了，心情好像更加失落。那一刻，我多想牵起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希望吧，我也不知道。”她捋了捋额前垂落的发丝，带着一点点无奈的笑说道。

“你肯定考得不错啦。”她却调皮地反问起我来了。

“不不不，我，唉，不说也罢。”

“你开玩笑吧，我才不信你呢。”

“是真的好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几斤几两……”我只能苦笑地反驳着，其实我是真觉得考得不好，那是前一天考完语文数学之后便寻思到的。

“不不不，你说笑了。”她当然还是那一副不可相信的样子。

我也不想跟她继续争辩，这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我抬头凝视天空，又回头细细地看了她一眼，便说起我刚才的感觉来了：“我刚才看咱学校的天上，仿佛有一只凤凰飞过……”

到如今，时光轻轻流逝，天上飘过了一朵又一朵的云，可终究没再见到那时的白凤凰，或许是因为那一缕曼妙的身姿，已经永远地留在我心里了。

我至今仍然怅惘，那一个傍晚，虽然天空略显阴沉，但空气是那么令人舒适。她为什么会是一个人慢慢地走在我前面、却不见她平日身边的几人？她是在等我吗？可是为什么,后来，我就很少见到那如凤凰般出尘独立的身影了。

我多盼望，回望梧桐州，凤声亦悠悠……如果我当时上前牵起她的手，那一段路会不会无限延长，或许这人世间又多出了一个真挚的故事。

后来，她还在南方读书，而我则到了北方。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世事真纷繁难料。不如趁青春作伴，纵酒放歌，他日若还有缘再见，也好相见。

文章发表于2022年6月15日《山东大学报》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