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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小村庄

发布日期:2022年04月14日 14:20 点击次数:

我离开家乡,已经四年了。

准确说,是离开那个小村庄。

村庄是真小,几条横七竖八的宽巷,几亩良田,几十户人家,背靠连绵深山,冬吹寒风夏降暴雨,一年四季分明;村庄也真大,我童年时,常和一群黄毛小子揣着一张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所作的“寻宝地图”到处乱跑,总幻想着自己是即将找到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的大英雄。

只可惜,英雄美梦并不长久,天色微暗时,四散的孩童总会被家长们从各个角落寻回家吃晚饭,等到犬吠声起伏在雾色的晚霞中,最后一个同伴也和我道别,我便顺着小路慢慢走回家。

我的姥姥从不寻我,但总是习惯在大门口等着我,远远地我便能看到一个深色的身影。她看到我,咧嘴一笑,便牵起我的手回到院子里。

我最喜欢吃她做的面皮。姥姥做面皮很讲究,在石磨上铺一层面粉,细细磨成浆汁状,再在灶子上搭一个好几层的大蒸锅,每层都铺上细密的白蒸布,姥姥举着木勺,一勺一勺舀着浆汁均匀地浇在蒸布上。锅开后,一张张薄如蝉翼又绵软筋道的面皮便蒸好了。把面皮切得略宽些,调一份酸辣口的料汁,再撒上通红的小米椒、翠绿的葱苗、雪白的蒜末,配着白嫩的粉丝,夏天吃一碗,滋味妙不可言。

仲夏时节,桃树和石榴树开花了,亭亭如盖,如烟如霞。姥姥便在院里支了个架子,摆着一张小木床,架子上铺着一层布幔,太阳好时她便扶着姥爷从屋里慢慢走到院内,又从院内走回去。医生说每天这样练习可以活动筋骨,累了,姥姥姥爷就一起依偎坐在院子里的小床上。日下花影重重,落在浅色的布幔上,有微风拂过,花影摇曳,温柔缱绻。

后来,我被母亲接回了小家,那个荒芜的小村庄渐渐成了记忆里一道淡色的剪影。我从不主动提起,母亲似乎也遗忘了什么。直到两年后的一天傍晚,母亲突然跟我说,姥姥要和我通电话,我愣怔了一下。姥姥偶尔和我们通话,但都是和母亲,我连忙拿起手机,听着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问着我的近况,然后聊起那些过往的时光,声音有些激动,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都是几年前的小事,可那些细节竟也描绘得分毫不差。我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是吗,我都不怎么记得了”。她苦笑着说:“怎么会不记得,你为了那条小狗崽,求了我好久,第二年暑假还非要回来看它。”我摇摇头,“我已经不喜欢村里那些狗了,脏得要命,还会咬人”。她愣了一下,“也是,那些小畜牲”,又道:“我让你妈给你带了好多新做的面皮,一会儿你尝尝。”我说:“不用了,我和朋友约了出去吃。”

不知道她说了句什么,村里信号不太好,那句话淹没在一片嘈杂的杂音中。再到后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冬日清晨,姥爷安静地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那时已临近中考,我匆忙地回了趟村庄,那从前十分寂寥的庭院,来了许许多多的人,那是陌生的、熟悉的一张张脸庞——我从没在村里见过这么多人。

我在人群中看到阔别已久的姥姥,她似乎又瘦弱苍老了几分,在一众亲戚间说着话,看到她的一瞬间,我眼睛一酸,眼泪就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她看到我,眼神一亮,就像曾经等待过我的无数个傍晚,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走过来摸着我的脸颊,笑着说:“哭什么,人各有命,这对你姥爷和我都是解脱。”

我想起那无数个伴随着咳嗽声和哽咽声的夜晚,想起房屋内永远挥之不去的清苦药味,想起姥姥每天都搀扶着姥爷走来走去,想起那些缱绻的花影,缱绻的深情。恍惚间,那些我以为已经彻底淡忘的瞬间,在此刻前所未有地鲜明起来。

一切事宜料理妥当,我们离开这个小村庄的时候,姥姥站在村口微笑着看着我们,夕阳余晖将她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曾经稀松平常的离别,在这一刻,被拉长、被放大、被反复回味。我第一次认真感受到离别的滋味,我马上要去外地上学了,以后还能回来几次呢?

这个小村庄,曾经装着我的全世界。

现在,只剩下姥姥一个人留在那个院子里。

文章发表于2022年4月6日《山东大学报》第8期


【作者:杨卓艺    编辑:新闻网工作室    责任编辑:李真真 赵方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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