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6日,濛濛细雨中我有幸拜访了静斋徐超先生,先生赠以新著《大美汉字》。归来细读,获益良多,前人讲书香盈室,我想,书而有香者,应该就是《大美汉字》这样的书吧。
容我从内容、体例、装帧几个方面说说这本书之“香”。
《大美汉字》是古汉字字源、字义、字形演变的普及著作,说普及,是本书的写作风格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但同时,本书仍然是一本严谨的学术著作,是一本“大家小书”。作者在前言中介绍,本书旨在普及古汉字文化,集中展示一批甲骨文、金文字形,同时给出了关于这些字形的简明解说。具体来说,书中以甲骨文、金文字形为依据,解释每个字的构形方法、构形意义,并由此进一步将本义、引申义以及假借义一并说明,不仅涉及字源,而且延伸至该字后世使用中的流变,有部分条目还附带解释了少量与被解字相关的其他字。
古汉字书写之难在于字法,字法之难在于各部件之间的排布与穿插关系,能理解各部件的具体意义并知晓其穿插关系是正确书写古汉字的基本前提。很多初学者,或者习书多年而不懂古文字学常识的爱好者,甚至对临字帖也会写错,这类例子并不罕见。《大美汉字》阐幽发微,考镜源流,详细解说字形及偏旁部首的演变与讹变,对临摹古汉字具有指导意义。
关于字义的考察,往往须紧密结合字形,对字形的解释也不是天马行空的猜测,后世学者释字,靠学问作支撑,推究造字之初的用意。这本身是一个探究过程,学界对部分古汉字的解释也时常有所争执,也正是争执推动着学科的发展。作者重视探究精神,认为“学习与研究的过程,可能比从中获得具体的知识和结论更重要。”对于有争议字的解释,该书吸收了最新的重大综合性研究成果,以“奔”字为例,前人释“奔”多以从“夭”从三“止”,侧重于速跑之意,《石鼓文》“奔”字从三“走”,用新的会意办法强调速跑之意,刘钊《新甲骨文编(增订本)》里收了从“㫃 ”从“止”的字形,说这个字也是“奔”字,应该是“奔”字的异体,“㫃 ”是“旗”字的初文,这里表示军队,故从“ 㫃”从“止”就是表示追赶敌军。
在体例方面,全书分上下两编,上编《古汉字入门浅谈》,下编《一百个古汉字浅解》。上编带有导读性质,介绍了古文字常识以及识读古文字的路径。书中开篇即说“大美汉字,美在字形,美在结构,更美在文化,美在智慧。”把古汉字学习与研读放在中华传统文化的语境中,更放在人类创造美的智慧之中。这部分专业性和学术性较强,但作者将严肃的学术知识以平实朴素的语言叙述与讲解,“化深奥为平易,化繁杂为简明”。上编可视为下编的统领,下编则是上编的注脚。上编不仅是阅读本书的基础,也可以视作古汉字学习的敲门砖。
下编精选一百个有代表性的古汉字予以讲解,以简体字为字头,对应有繁体字者,加括号以标注。对于一个简体字对应多个繁体字者,括号内标注该古汉字对应的繁体字,另外的繁体字在解说中给予解释。如“发”字,书中括号内标注为“發”,本义为弓弦振动,表示发射、射出,而“发”字对应的另一个繁体字是“髪”,从“髟”从“犮”,与“發”毫不相干,则放在后面另行解释。为检索方便,被解释的字以音序排列。每个字头下面,分三部分内容:1.该字音形义的解说;2.作者用毛笔书写的典型字例;3.该字对应的甲骨文、金文、小篆字形。
金文自实用领域退出以后,为后世文字取代,渐行渐远,直到清代后期,伴随金石学的兴盛,金文才又回归书坛,成为书家取法的对象。但早期书写金文的书家,多受小篆的影响,笔画粗细一致,以小篆的笔法来写大篆,这些都是时代局限。《大美汉字》书中提供的书写范字,充分利用毛笔柔性,丰富了笔法变化,字法取舍兼顾代表性与规范性。同时,笔法与字法之外,作者注重书势的统一性,将不同时期、不同铜器的铭文字例,整合为同一风格,方便读者学习借鉴。作者在前言中说,“单字书法仅供初学者参考,如读者有学习古汉字书法的意愿,应当从临摹原始字形做起”。尽管是强调了原始字形的重要性,同时也应该借鉴书中范字的笔墨情趣,兼而用之,可称思过半矣。书末附录将上编与下编涉及的古汉字备有检索,亦可作工具书查阅。
《大美汉字》的装帧也是亮点。南京周伟伟先生操刀设计,书衣仿汉简形制加暗纹,扉页烫金工艺,用特种纸四色印刷,捧在手里翻阅,手感极佳。翻阅时感觉不到奢华,而是朴厚和亲切。周伟伟设计的图书,如《穿越火线》《金陵小巷人物志》《呕吐袋之歌》《乌鸦》……13次入选中国“最美的书”,获得英国D&AD和纽约ADC等多个国际奖项。书“香”里还有装帧美的享受。
读书人爱书,开卷有益,读佳书则口舌生香,《大美汉字》当之无愧,因此,我愿意推荐给对古汉字感兴趣的朋友们。
文章发表于2022年1月5日《山东大学报》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