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很少有人会拒绝返校宣讲这一件美差，尤其当你是在高中毕业不久，初尝了自由滋味又尚未忘记中学经历之时。倘若能够再度漫步在曾经来回了不下千遍的走廊上，肆意观赏着熟悉的教室里坐下的新一茬人马刷着去年的旧题，一时间，当时的束缚反更衬出此刻的自由，甚至令人萌发出一种“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的感慨，岂不是酣畅之极？

然而故地重游，真正地踏在返潮的红绿石砖上，心头却泛起了另一种莫名的情感。就在几个月之前，当我还捂着校服穿梭在走廊的人流之时，也曾停下在无人处隔栏望月，外墙上攀附着的爬山虎斜斜地垂下来，树影，连带着月色，都看不真切，也许是因为我出来透风时忘了带眼镜？那一刻拂来的晚风总会令人酣畅地吐出一口浊气，狭小教室待久后的烦琐心绪刹那间一扫而空，神志更加清明，当时总以为是一种难得的清福。现而今朝花夕拾，不再有铃声来支配我的时间，也不见堆积的试卷来占据我的思绪，但同样的走廊，同样的月光下，同样的凉风吹来不尽的自由气息，却再也吹不来当时的所谓清福。

小时候，网络电视还未普及时，家家看的都是数字电视，所做的只有调频换台，什么时间段放送什么栏目，在几分钟时插入几段广告都由电台敲定，不见得多少自己选择的自由，却能在浙江、湖南、江苏、中央等卫视间尽情徜徉。然而，当网络电视引进后，看什么电影追什么剧通通由己心意，手中的遥控器却开始沉重起来，喜剧、科幻、爱情、悬疑、惊悚等种类众多，却犹豫着做不出选择，迈不开脚步。你说是选择多了，天地阔了，未免有些茫然，我此时却真切地感受到那是花木缭乱迷了眼，脚一滑，或许走的便不是来时的那条路了。

你要问孰优孰劣？比较比较这前后的差距，迥异的生活，其实倒也难说。中学时的奢求成了自由，反而需要高度自觉来约束，路窄时低头看路，道宽处放眼八方，这个小城的中学呼吁着你紧盯着学习，那个省会的大学提醒着你别忘了交际，你终于对月色下小夜曲般的清风无感，而去期待着澎湃而奔流的浩然长风来激荡你的心胸——也许一时也会对乍然而出的磅礴景观目乱神迷，定下神来却不经意间拥有了“纵使天地也太狭小”的眼界，“在明明德”的大学之道，能不能也作这么一解？

终究是推开了其中一间教室的门，教室里的学生们不约而同抬起头而微笑，宣讲会是一种有理由的放松，山大洪家楼、趵突泉、千佛山等校区的动人景色纵使来不了，看着也是一种享受。他们猜不到即将开口的这位学长曾在进门前有那么一刻，艳羡过他们此时看起来枯燥的生活，因为当这学长站在讲台上，插入硬盘点开幻灯片时，眉宇间流露出的是对自己生活的满足与自豪，千真万确，发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