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有一小段路两边种了栾树。
我极喜欢这一小段路,就因为两边的栾树。这些栾树生得高高大大,枝繁叶茂,夏日里这条路上树影斑驳,为这路又添了几分生气。到了夏末,栾树们才开始开起了密密的小黄花,密不透风的绿叶子,衬着一簇簇黄花,倒颇为好看。
栾树也是个倔强的主儿,非要等到夏末秋初,才舍得开出那无人欣赏的花儿来,绽了没多少时日,便被风大把大把地吹落。这落花也不似樱花那般漫天飞舞,惹人怜爱,栾树落花时只是悄无声息的落下,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人们看到那“满地黄花堆积”,才会想起这是什么树,竟落了这么多花。
我踩着这满地的黄花,抬头一看,花在落,但树上还有许多。我脑中突然闪过“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诗原本是写梅花的,如今用到这些栾树身上,也算恰当。我希望它的小花,能落得慢一点,不知道青岛校区这边的海风知不知道我的意思。匆匆走到图书馆,刚一坐下,一片小粒的黄花儿从我发间落下。这小东西多么脆弱,以至于我把它捏到手心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这朵小花又何其幸运,它是千千万万的小黄花里唯一被我记住的。
而我们活在世上,爱着,感受着,也不过是一株会思考的苇草。在无限宇宙的永恒岁月中,我们不过是一颗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的微粒,这个微粒的悲欢甚至连一丝微风,一缕轻烟都算不上,刹那间就会无影无踪。但我们卑微却又独一无二,用法国作家辛涅克尔的话说:“对于宇宙,我们微不足道;可是,对于我们自己,我就是一切。”
这样一想,我与栾树,有何不同。那句“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不是为栾树许的愿,而是为我自己啊。
不用多久,倘若在一年前,我也定不会说出“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样的话来,我只会说“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似乎是我失掉了斗志,我也不知道从前那个不畏将来,不念过往的自己去哪了,而现在懂得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渺小,也明白了初心对自己多重要,就不再叫嚣着去改变世界,而是拜托这世界,不要轻易改变我。
现在的我就像一棵有思想的栾树,一边祈求风不要把我好不容易开在夏末的小花轻易就吹散了一地,一边固执的做着自己。我开了千千万万朵小花,你能记住飘到你头上的那一朵,我便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