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芳菲桃香李香,都题在宫纱扇上,怕遇着狂风吹荡,需紧紧袖中藏。
——孔尚任《桃花扇》
在北方,平生第一次看到粉白的杏花在经历一个漫漫冬季的枯枝上绽放时,借先人之言聊表胸中喜悦之情,却因为输入法还联想不出这四句话而诧异。
仔细一想,《桃花扇》这一出戏,名声虽大,但通读过的也许真是不多,我自己也只是知道其中几句。最早看到的,正是这四句。在叶广芩的《去年天气旧亭台》中,家乡拆迁之时,唱晚亭昔日荣光不复,她看着那断壁残垣,轻轻哼唱着,泪如雨下。她说,那时路人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她,那样的伤感,那样的文气,也许已不是人人都认可的了。
高三的时候被重重围困,看着一本杂志赏析时提到了叶广芩的《采桑子》,当时好奇叶先生满清贵族的身份,一本书读下来,竟找到了此生最钦佩的作家。《状元媒》《去年天气旧亭台》让久不听戏的我就此捡拾了起来,一出出旧戏里,听出来的是戏外人的悲欢。
桃李芳菲,春光和煦,婷婷袅袅的姑娘将满怀欣喜题在宫纱扇里,托付给心上人,叮嘱他“紧紧袖中藏”。脑海里每每浮现这几句,都会想起《花为媒》里的张五可取下簪在鬓边的玫瑰花,一步一步走向王俊卿,唱着那句:“赠君玫瑰君莫笑。”那样娇俏下真切的幸福足以让心悸动不止。
当时,为这几句曾想完整看一遍《桃花扇》,可我的确低估了大学的忙碌度。后来想,也许正是因为我不曾读过《桃花扇》才如此钟爱词句里的意境——不知道戏中人纠葛的来龙去脉,心上霎时浮现的片段里,都是自己闭口不谈的一份憧憬。
南方四季如春,经年姹紫嫣红开遍,从不知那些诗词文赋里对春日的惊叹惊喜。直到那一天,看着迎春、杏花风中摇曳,觉得这略显灰暗的下半学期,蓦然染上了色彩。几个月来第一次,耳朵里不想塞进耳机,靠着音乐里的节奏提起疲倦的步履,放空思维,享受一把低配版的醉生梦死。我踱步在桃李间,悠闲自在恍如在南宁的参天榕树下,这样的潇洒哪怕只有瞬间也是一种巨大的慰藉。脑海里许久不曾闪现的文思不急不缓的闪现,稍加思量便付诸文字,尽管这半年来筹措词句已生疏。
不像高中一般,等着你的是写不完的题,大学里,等着你的是写不完的计划报告PPT和题,开学几周感觉忙到麻木。不像高三位置固定,还能挤个二十分钟忙里偷闲看十页闲书治愈一下自己。大学里,下课时间都在换教室,留点空闲开始报复性刷手机,没有目的,感觉对着屏幕,我就在休息,不管眼里是什么。至于书,看得少多了,每天出宿舍之前,都会想想书包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课堂用品都只留必备,何况闲书。
故而,当曾经熟读的诗文在夕阳里一点一点冒出,不胜欣喜。工科读久了,都快怀疑自己还会不会这一句两句文绉绉的风月了。倒也没有负面的意思,大学很累,大学很好,去年金山词霸首页推送过一句话,英文挺简单的,但翻译得妙:尽管人生艰难,我还是会选择那样滚烫的人生。
愿读到此文的各位,在这个诚意满满的诗意春天里,继续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