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那个大眼睛的女孩。一如英子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便灵灵巧巧地从书中走了出来。在水汽满溢的初中读林海音那水汽氤氲的文字时,心海浮现的便是这样的女孩子,瘦小又挺立,眼神迷蒙空灵又坚定清澈,单纯又无畏,柔软又坚强。
城南旧事,一个人一生中读时似懂非懂,翻过去必然怀念,无法翻回去重读的头几章。发生在一辈子生活,一辈子局限或一辈子再也回不去的地方。那时还很小,看不清方向,不知能去往何方;可已经常常摸索到界限,分晓有些地方注定到不了。
发觉每个人都和她和他们很像,一片叶子风中飘,何其大的世界,何其小的我们,牵引于命运何其妖冶的手腕。各人以自己为圆心的旅行,只能扫过很有限的地方,一座城南,便是无限悲欢的幕景了,在那凝滞的轨迹之上,与随机的其他圆短暂相切,与注定的其他叶子擦肩照面。“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每个人在每个人应在的天涯海角,自己走不出去的小圈子小地方,对于那个刚刚告别的人却难以企及,走不到。
那失散了的孩子找到了妈妈,死亡让失散到此为止。
那无暇养自己小孩却去给别的小孩做老妈子的女人总算断了念想,那份挂在嘴边的亏欠在空中悬成了尴尬。
那小偷终于领走了属于他的“坏人”角色,天和海不必含混,各自担纲,遥遥相望。
那不懂天和海之差,没见过海的女孩眼中映着一席又一席背影被迫长大。她要走出一个梦,在一个似乎什么都没改变什么又都改变的世界里,和他们一样,向着死亡奋力过活了。
命若蝼蚁的一羽人生,相差有没有一毫厘。
上帝视角,这一切的一切,何其渺小何足道。自我观照,这些和那些,倾尽气力全心全意,可不,是属于我独一无二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