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广贤文》里有这样一句话:“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这句话藏在字句剥落的古籍里,低声吟着亘古不变的道理。生命起初是一团灿烂的火,是落红之霓裳,时辰到了,也就熄了,化了飞灰。但灰烬里,那些燃烧了今生此后的人们,化为星辰,熠熠发光,令人每每思度,都难掩敬畏。
人字加两横为天,是人呼出最后一口空气,化作黄土一抔,魂归天空;而有这样一群人,他们选择与世长存,化身沟通“人”与“天”的桥梁,便只能加一横,是为“大”,于是我们这些“无知稚子”俯首,恭恭敬敬尊称他们一声“大体老师”,借着这盏从生燃到死的明灯,于漫漫医学路前行,自长夜走到黎明。
“大体老师”,一个对于医学生再熟悉不过的名词,代表那栋小楼里冰冷的解剖台,代表解剖教室里浓郁的福尔马林味道,代表每一个医学生的柳叶刀划下的第一刀,代表隔离衣下一颗颗难掩紧张的心。他们安静地躺在解剖台,用自己的躯体教给每一位学生最基础的知识,身体被划过千百次,那颗心却始终无瑕;躯壳已经无法再发声,却依旧充斥着脉脉深情。
“本人郑重承诺,我志愿在身故后无偿捐献器官(组织),用于医学事业,请尊重我的决定。”每一份遗体捐献书上都印着这样一句话,他们签署协议之后,音容笑貌从此隐藏在冰冷的实验室。遗体捐献者在身故后八小时之内被急速冷冻到零下30℃,在教学上使用时又恢复至4℃,从而保证遗体的新鲜程度,让学生能在最接近真实的人体上进行模拟手术训练,让我们能真正感受到救死扶伤的内涵。
“未入山门身是客,随云随波随泥沤;甫入山门身是谁?问天问地问乾坤”,漫漫医学深似海,既入山门,便要砥砺前行。可前路飘摇,这与生命最紧密相连的学科犹如珠峰,横在每个医学生面前,“甘愿身受千百伤,但求此身渡苦厄”,大体老师们用自己的身体帮助着泥沤中跋涉的学生们,虽不言不语,但有情有义。
风雨催梨花,一霎清明时。我们不知道你们究竟是谁,但我们知道你们为了谁,更让我们明白以后要为了谁,“医者哀悼”,深深俯首道一声怀念,双手合十念一句谢谢,多年之后,也难忘恩师情谊;“寄往天堂的信”,将一笔一划写下的言语寄到青天之上,仰面看春和景明,心中更充满力量,更不愿辜负恩师们的厚望。
兰德在《生与死》里写道:“我双手捧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恩师,您的火熄了,灵魂抛向天空,身却化作星辰,永远照亮着我们黎明前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