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个天光疏朗的北方小镇,这里日子很慢,天光很短,街道的店铺早早开门也早早关门,沿街的小楼只有两层。路上遇见熟人,见面一笑,挥挥手骑车继续往前。主干道两旁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
清晨,小镇比朝阳醒的要更早一点,当黎明女神的神车悄悄驶入,霞光擦着天边隐隐闪现,一声鸡鸣擦过天边,于是整个小镇开始舒展身体,运作起来,烟囱里袅袅的炊烟,门口的狗吠,稀疏的车辆轮胎与穿过小镇的柏油马路摩擦的声音。天亮起来了,烟火气重新笼罩了整个小镇,悠长的笑声渐渐飘起来了,在门口阿婆泼水的声音中,显得格外嘹亮。
小镇的白天,是一种闲适的匆忙,唯一的小学里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繁茂的树在风中摇曳,一棵古老的合欢树抖着粉嫩的花朵,看着爸爸长大再看着我长大再看着弟弟妹妹长大。春夏交际天气好的时节,阳光仿佛透明,暖软的风吹着满天的柳絮,日子漫不经心地溜着弯。
夜里的小镇沉睡在繁星点点中。儿时空气干净,夜风温柔,整座小镇呼吸平缓,吞吐间似有雾气缭绕。若逢冬日落雪,疏落的树间覆盖银白,仿若不小心走入衣柜进入的纳尼亚王国,时有树枝颤动,抖落一枝雪白。小镇的人则安逸围在炉旁,暖着手笑谈一年间的丰收或亏损,时近年关,家家喜庆,当年收成如何似乎也不怎么重要,毕竟新的一年,已经在路上了……
许多年过去了,小镇似乎没怎么变过样子,急速的社会发展仿佛与它无关,唯一的不同是新的瓦房二层小楼替代了过去低矮的土坯房或者瓦房。每逢三八的集市和黄昏时十字路口摆摊的大爷大娘,一点都没有变过。它从很久以前就站在这里,以其温柔包容着这里所有的人事故事,亦将以一如既往的温柔继续包容下去。
故乡今夜思千里。这座温柔宁静的北方小镇,把我的血脉滋养得温润,旷野的风吹过去,它一如最初模样,在微风中安静地飒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