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地将你摄入记忆的底片,儿时的向往与钦慕作银盐,辅以十二年寒窗萤雪的冲洗,从此烙印在心上,是永远褪不去的画面。可是为何在入主那有着年代感的楼宇后,却曾遽遽然想要躲避?或许,我要重新认识你吧。连同着儿时诸多的祈望与记忆,从此只保留一半,其余的尽数涂抹去。
小时候就很喜欢绿,喜欢各种各样的绿。青绿色的蒙络摇缀着嫩绿色的光影,在幽幽一室外构筑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光波透过缝隙钻进窗里,在墙上画出一道道随风舞动的波浪线,或许海浪就是这个样子,我就在绿色的海洋里安然睡去,眠着虽不绮丽却怡然幽雅的梦。
后来知道,那海浪一样的绿,是爬山虎的杰作。记忆兴许会有些模糊与散乱,但那绿色的观感却从来都那么清晰。还记得黄昏七点钟时的路灯点点,路旁长椅上的人亲密的低声喁喁,背着双肩包的素衣行者潇潇走过。天是乌青色,却透着一种浩大的明媚,不知为何总是想起神话传说里的“天圆地方”,就如一只青碗,倒扣在绿茵茵的大地上。
那些记忆,摭拾的都是断片,却尽然与你相关。或许你是我的第一任启蒙师,虽然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师者——你不会说话,亦不会笑,但却汇集了众多大儒,在你的臂弯里一袭白衣自在地徜徉。
对的,于是我从拥有了记忆的那一天起,记忆中点滴几乎都是你。那老号院,那红钟塔,那海岸线,那爬山虎……曾经在离开故园的日子里与我相伴,纾解些许思念与寂寞,也渐渐不知为何,在我错认他乡为故乡的年月里,不争不抢地淡出脑海,唯余浅浅而疏离的一抹似曾相识的绿色。
但,仍依稀记得你的一些过去,就像床前录音机里响着的古诗一样,曾诧异于自己超前的记忆力,后来想想自己无非是中人之智,只是提早已有人为我人生的白纸上画好了重点。一遍又一遍地强化,因此深刻。
然而情感却终究淡漠了,随着心境的游离不定,也因为少年时期“尖子生”的得意过甚与自命不凡。我曾更多地想着你以外的世界,是万园之园听着雨声的残荷,亦或是未名湖与博雅塔?还是黄浦江上的夕阳孤鹜、天边落霞?生活似乎一下就被填充满了,赤橙的霞,金黄的霓,蔚蓝的湖与雪青的暮,却没有那曾夜夜入梦的、绿色的藤蔓,与天青的幕。
再相逢,全然失了儿时的壮志凌云与钦羡,更无本以为的自豪与志得意满。炎热的季节里我更像一条搁浅的鱼,被意料之外的打击沦丧了心智。“听天由命吧”,可是安慰自己的话,终究抵不过长辈的一句“缘分”。曾痛恨这莫须有的冥冥注定,因为它把本打算好远走高飞的我,生拉硬拽回到了原点。
自嘲,以为青春的终点是流放,从此磨灭了十二年来的耐心与专注。以为,混吃混喝也无须苛责,实际上得到的是最珍贵的一切,却因与之无关的自不量力,生生弃如敝屣。
于是,除了在校上课的必需时间,经常是仓惶地逃离。隐匿在家里,成天活得如一个失败者,尽管,自己也知自己易悲观的事实,却抑制不住地感到失落与命中注定似的挫败。
那时的悲观与尴尬,在人们自以为是的强势下,渐渐转变成逆向的心理,尽管自己也曾因有些小小的资本而张牙舞爪地嚣张,却耐不住再硬的玻璃,也经不起再三的锤炼与强拆。表面的强势,若无内化于心的强大作支撑,往往会流于外强中干的浅薄,从而沦为知情者的笑柄。
待我想明白,也愿意承认这些的时候,突然就忆起了从前的梦。那时的心里空空落落的,却也因此而别无旁骛。走在萦绕着艾草香气的小径上,看着古老的楼宇,绵密的绿意——那个隐秘的诺言,那个稚嫩的信仰,原来并不是幼稚的代名词。
更多的时候,我更愿意,以那样的心灵来承载你我的记忆,而不是为了虚无的誉与名,故作姿态,只是把你当做一个警醒的里程碑,或一块“得之则生,弗得则死”的垫石。与你会晤,或许,应如久别重逢的老友,一片青青,一片盎然,如雨过初晴般简单纯净,温然明朗。
当然我更应该变得更加美好与优秀,不为别的,只为配得上你,永远把你我的名字系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