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谢寻常事,缘生缘灭岂奈何?君意之诚,芊子已知。君心之真,芊子已信。以少小之痴情,而获君之诚意;以当初之暗恋,而获现在之真心,芊子无悔矣,无憾矣!芊子花容已衰,芳华已逝,非忍心拒见,实惭对君尔!相与为妻,强所难也。况儿子虽痴,尤赖母爱。弃之我悲,随之君累。君意可诚不可坚,君心可真不可迁。还望三思而后,还芊子往昔清宁……”
以上是梁晓声《盗靴》一书中芊子写给戴文祺的一段话,假的不能再假的故事,却哭得稀里哗啦。向来敏感,当读到戴文祺功成名就之后从嫂子口中知道芊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一瞬间,才觉得芊子所受的苦不全都是枉然。还有另一颗痴情的种子,只是造化弄人,有情人难以相见。
十六岁的芊子爱上了来乡下演出的“戴小生”,因为难以抑制心中的一腔爱恋,盗走了心上人的一只戏靴。乡下少女向来不懂得如何掩藏心底的秘密,被发现后名声扫地,终日躲在阴暗的闺房中以泪洗面。
嫂子永远是个神秘的角色。负责体贴、开导和疼爱自己的小姑。
原来向来百依百顺的她也曾爱过一个永远无法生活在一起的城市少年,没有许多的轰轰烈烈,却足够刻骨铭心。
一年后,未满十八岁的芊子出嫁,是邻村一个素未谋面年长八岁满嘴黄牙兴许也和哥哥一样粗暴的男人。
芊子带着她藏有秘密的枕头,红衣红裤红鞋还有一匹枣红老马。
正值文化大革命,正值被批斗的是戴文祺,正值芊子出嫁当日。
当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时,早就动了情的少女哪里顾得上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在拼死夺来的喜褥下,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没有过分多余的情感,仅仅互相温暖着,为了冰天雪地下那个已陷入昏厥的人苟延残喘。
那该死的慈悲!
那该死的爱!
芊子彻底毁在自己手里。毁在那个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男人的手里。
有家难回。
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戴文祺入狱了,罪名是强奸良家妇女。一个女高中生辗转找到芊子强拉到县城,让她前去说情,临走还不忘将自己推托的一干二净。
芊子知道,眼前的这个干净的小女孩,正是他的未婚妻。
她哪里是爱啊!
芊子被骗了,芊子被人遗忘了。
为了他,她被强奸了一遍又一遍,或许只有一死,才能摆脱尘世的苦痛和阴霾……
造化弄人,哥哥却将她卖到外省。
……
戴文祺被平反,步步高升,却一直未娶。原来他也在钟情一个人,那人红衣红裤红鞋,骑着一匹枣红老马。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满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他终于寻见了她。
可是故事向来不让结局美好。
她再也没有年轻时的模样,带着一个痴傻的丈夫,两个既是侏儒又聋又哑的儿子。
若是她死了多好。若是她有一个霸道野蛮的酒鬼丈夫多好。
要么活在梦里,要么名正言顺。
可梁晓声偏偏给了她一个更令人唏嘘的结局,就像《简爱》,罗切斯特一定要断了胳膊,没了双眼……
他们相继离世。
一句“我-曾-爱-过”总结了不长的四十六个年头。
“她有我的绣像随葬,我有她的画像同焚,也算冥间为伴了……”
愿世间有情人,少一些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