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无尽藏
是清转的鹂鸣?是林里的风息?是梦境里那朵芙蓉的低啜?还是清晨山谷里的回音?我的一天,在自然的轻唤声中渐渐苏醒。
这让我想起那位诗人,恍惚中,便瞧见了他笔下,那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殷勤,使我永将无法忘记晨起时这初春的睥睨?曾经有多少个清晨,我也曾独自冒着冷去薄霜铺地的林子里闲步——为听鸟语,为盼朝阳,为寻泥土里渐次苏醒的花草,为体会最微细最神妙的春信。啊,那是新来的画眉在那边凋不尽的青枝上试它的新声!啊,这不是第一朵小雪球花挣出了半冻的地面!啊,这不是新来的潮润粘上了寂寞的柳条?
静极了,这朝来水溶溶的白玉兰路,只远处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儿的歌声,点缀这周遭的沉默。今日,这情感又再度向我袭来。
顺着这大道走着,不知觉地,顺着林子里的小径走去,往烟雾浓密处走去,顶着头顶交枝的榆荫走去……看见墨泼的山形,看见绿梢梢的麦田,看见村舍,看见更远三两个镘形的小山掩住了一条通道。天边是雾茫茫的,地形像是海里的轻波,默沉沉的起伏,而山岭是望不见的。
这个世间太满,有时静下来反而看见更多。看见天地,看见自然,也看到自己。
住惯了城市、习惯了媒介的人,不易知气候的变迁。看见叶子掉知道是秋,看见叶子绿知道是春;天冷了开暖气,天热了开空调;脱下羽绒服,换上夹克,脱下夹克,穿上单衫,不过如此了吧。天上星斗的消息,空中风吹的消息,都不关我们的事。忙着呐!这样那样事情多着,谁耐烦管星星的移转,花草的消长,风云的变幻?同时我们抱怨我们的生活、苦痛、烦闷、拘束、枯燥,谁肯承认做人是快乐?谁不多少咒诅人生?
也再无人将少年的小帆开向人迹罕至处去享他们的野福——谁不爱听那水底翻的音乐在大明湖上描写梦意与春光!
殊不知,美是亲近所得啊!
躺在天工湖畔的草地上,饮绿听香,真是摄魂荡魄,在不知不觉间,领略了“丹青云日玉壶中,宫徴山川金镜里”的美感,使人觉得人世间原来如此美好,天地间原有这般可景、可香、可意。
不经意间,想起叶芝的诗:“她劝我们从容生活,如草生堤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