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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恩桃儿红了吗

发布日期:2024年03月18日 10:47 点击次数:

低头盯着盘里摆放的车厘子,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突然从记忆深处飘了出来,就这样惦念起老家院子里的“恩桃儿”。

阳春三月,碗粗的树干上绿叶浓密,一树树的花团锦簇,白的似雪,粉的似锦。春风一吹,落英缤纷,躲在叶片后青涩似豆的小果,也随之舞蹈,笑语盈盈。在阳光雨露的轻抚下,属于恩桃儿的生命旅程随着颜色变化,越发鲜活:由深绿转为浅绿、淡绿,再变成淡黄、浅黄、深黄,逐渐点染上淡红、浅红、胭脂红、粉红,继而化作深红、大红,最后定格为玛瑙红。一簇簇沉甸甸、红通通的果子,好似点上绯红胭脂的少女,楚楚动人;也似少女面庞上含羞的红唇,娇艳欲滴;又似一个个红灯笼挂在枝头,耀眼夺目;还似灯笼上点缀的红宝石,晶莹剔透。好一片“绿葱葱,几颗樱桃叶底红”的妙景。

在鸟儿们欢欣雀跃、呼朋引伴地“大驾光临”前,大爸、二爸等亲人会在一个晴好的日子相约回老家采摘“春来第一果”,从“魔爪”中抢食夺宝,这俨然是我们这个大家庭一年一度的固定盛事。有背着背篓悠然从土屋里走出来的,有风风火火搬梯子、架梯子的,还有急不可耐、直接蹭蹭上树的。个子高的就站在树下够树枝,小小恩桃儿,伸手可得;个子不够的便拿着竹竿用巧劲拍打。随着大人一声令下,小孩子们急吼吼一哄而上,或是仰着头将箩筐举过头顶,从大人手里接过果子,照单全收;或是弓着身在草丛里潦草寻觅,抢着把最大串的往自己筐里装,全然不顾零散的小可爱,惹得大人一边叨叨,一边跟在身后清理战场。

逢此美味,岂能镇定。抓紧丢几颗樱桃进嘴,薄薄的皮一抿即破,软软的果肉甜中微酸。舌尖打个转儿,就只剩光溜溜的核了。“抿抿甜,好安逸哦———”充盈的汁水游走齿间,一路入喉进胃,滋润着五脏六腑。瞬间,清新舒爽,柔润绵长,身心荡漾。仅仅品尝几颗,根本解不了馋,干脆大把大把往嘴里塞,吃到打饱嗝才肯善罢甘休。

“这么吃下去,还没端到桌子上,就遭吃光咯!”

奶奶无法加入这场狂欢中,只好眼巴巴坐在门口干着急,不住地摆手、打趣。听罢,我们几个小娃嬉笑打闹着争当监督员,又趁人不备偷将恩桃儿扔到嘴里,嘻嘻哈哈的欢笑声在树下肆意飘荡,好不热闹。

老家的恩桃儿仿佛坐上时空飞船,阵阵清香从重庆弥漫到了山东。在恩桃儿树下,我跳过八字格,数过星星,看过蚂蚁搬家,读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有跟哥哥们一同吃“大大泡泡糖”,泡泡吹得过大崩我一脸的窘相;有家人们凑堆儿摆龙门阵,大蒲扇在絮絮叨叨中摇晃的影子;有黑夜里幺爸恶作剧,吓得我跳起来的哇哇哭声;有失意时妈妈温柔抚慰,述说人生道理的喃喃细语……“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那些天真烂漫、自由自在的童年在恩桃儿的陪伴中逝去了,转眼就到了读初中的年纪。房前精心照料的恩桃儿树,完成使命般光荣退役,一树一树的红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枯干,令人甚感惋惜。正恰应那句俗语,“樱桃好吃树难栽”。即便如此,每到恩桃儿的季节,逢了赶场,妈妈也会买些,再码上盐,等我周末回家享用。虽说盆里的果果不是特别新鲜,但已是在没冰箱的日子里,妈妈尽最大力气留鲜的成果了。因着爱与温暖,便也成了记忆中最甜醇可口的恩桃儿。

已经来山东十年了,逐渐习惯了车厘子,颜色更深、果粒更大更硬、味道更甜,也更容易保存,但依旧对老家的恩桃儿情有独钟。突发奇想,抓起手机给妈妈打个视频,想知道是否如歌词所写“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

“你看嘛,恩桃儿树莫得了,土墙都垮咯。”

原来,院子里的恩桃儿树没发芽、更开不了花,如今连枯木也彻底没了。我怎么也想不起最后一次相聚摘恩桃儿是哪一年,只知道奶奶去世后幺爸幺妈搬离了老家,没几年姑妈也永远离开了我们。

塞一颗车厘子进嘴里,味道竟变得如此酸涩。

文章发表于2024年3月13日《山东大学报》第5期


【作者:邓雅丹    编辑:新闻网工作室    责任编辑:赵方方 孙嘉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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