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忽地来了，似乎一下子把济南残余的秋迹消抹干净，世界只留下冬。

雪一来，就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就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迈出门的那一刻，恍如隔世，仿佛从真实的世界中抽离出来，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未知天地。雪确乎有这种特性，让人们沉浸、深思，中国人对自然的天然的生命情感由此抒发出来。我想，这种抽离的感觉，正是曹雪芹笔下“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意境。一代代文人骚客在雪中作诗，一代代中国人在雪中想起诗，雪给予了诗意蕴，诗给予了雪记忆。

徜徉在雪中，沉浸在雪中，的确是浪漫的；但雪天的寒冷也总能将上早课的学生们拉回现实。如果再佐以日光暗淡、凛风阵阵，大抵要想起漫天大雪窦娥冤了。又或是经历过长时间的观雪，看到那行人踏过、车轮碾过后的污黑泥泞，也难免对雪景产生审美疲劳。雪来得迅猛而盛大，掩去了视野里许多生动的细节，树木和草地都蒙上一层白。白色多了，其他的颜色便格外显眼，在一众裹着白的杨树旁，藏着仅有缕缕白色、主体仍是黄绿色的柳。柳树和别的树不同，她的叶子很小，枝条软而绵长，雪一打下，便顺着一道弧线被小股小股地卸下了；一旦雪停，天气稍稍转暖，柳树便不沾染一点白。

我想，“不浪漫”的雪，到底也还是雪。雪，好像给了我们一个“出世”的空当，因为她一来，铺满了世界，所有的话题便因她而展开，繁快的节奏好像都为她而暂缓。我们习惯性地欣赏她，也可以偶尔埋怨她。可以发一条围炉吃涮羊肉的朋友圈，附上一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也可以叫上三五好友打雪仗，堆雪人；当然也可以借着这场大雪，宣泄近期遇事不顺的郁闷。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的生活，高兴的多加回味，难过的趁着雪夜在被窝里睡一大觉，这雪也不算白下。

文章发表于2023年12月27日《山东大学报》第37期